跳到主要內容

如果香港邊緣化……台灣呢?

今天跟一個在Johns Hopkins念書的學弟聊天聊到,他覺得香港的情況江河日下,以後可能會被上海取代掉。我對此不置可否,畢竟香港有特殊的歷史跟文化地位,即使未來可能失去現在的定位,那也會是很長的過程。但沒想到今天WSJ中文版就以UBS香港高球公開賽失去了歐巡賽認可賽事資格為題,探討香港地位是否下滑。高球一向是與商業──特別是金融業切割不開的運動。我有朋友在某外資銀行當MA,據他說高球也是必備的課程。如果從這角度看來,像香港這種等級的金融城市,應該沒道理會找不到贊助商以致於失去公開賽資格。

要是香港失去目前的地位會發生什麼事情?大概就是外資慢慢遷出,原本總是客滿的商務飯店與繁榮的夜生活,都會逐漸因為人潮與金錢潮的散去而趨於平淡;當然,那價格高到不像樣的香港房地產泡沫恐怕也只能破裂。往好處想,至少香港人擁擠如鳥居的住宅品質終於有機會改善,而過去那高速到讓人喘不過氣的生活節奏也得以舒緩。

那麼,台灣呢?

台灣處在一個麻煩的政治地位。一者是維持獨立的現狀走新加坡路線,二者則是統一走香港路線;這兩者過去皆與台灣並列,現在都是亞洲重要的金融中心與觀光點。台灣設置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規定,連漲跌幅限制這種鬼東西都可以比中國還嚴格,看來就是不想走金融路線。至於觀光,老實說,台灣的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都沒有絕對的獨特性,要發展也不容易。台灣人看著香港都逐漸可能淪落為二線城市,心中應該是百萬個慶幸我們沒「回歸祖國」。不過即使台灣回歸祖國,大台北地區(台北市加上新北市)也不會「淪落」為二線城市,因為大台北地區即使維持現狀,也頂多算是二線城市。

但台灣也不這麼容易就邊緣化。台灣仰賴著高科技產業與石化產業,短期內雖然不太容易被完全取代,但以長期觀點看來,台灣除了少數企業之外,其他所謂「科技業」都不過是在賺手工錢而非技術錢。這些科技手工業,基本上只會越來越趨近傳產,被取代的可能性也會越來越大。福禍未定的則是生技產業。我一直覺得生技產業這種非常吃研發費用、短期內又不容易回收的燒錢產業,實在跟台灣人短視的性格背道而馳;說直接點,相對於生技產業而言,科技業已經卡住好產業鏈位置,研發丟下去也相對容易看得見成果,但台灣人都還可以把科技業搞成手工業,我很難想像生技業要怎樣才能普遍發展、遍地開花。至於文創產業我覺得會是個悲劇,因為多數台灣人根本沒弄清楚「創意不等於創造性績效」,以目前台灣的管理能力而言,想靠文創產業成為國家經濟的支柱,成功率很低。

香港的金融地位是不是會被上海(甚至深圳)取代當然是件值得觀察且有趣的事情,不過更切身的問題應該是:台灣是否能創造出不被取代的國際地位?畢竟台灣不是日本,沒有獨特的文化,要如何在現有的基礎上進行產業規畫,是一個大難題。我覺得台灣人短視近利、不重視知識的特質,在知識經濟時代很難真正有所做為,最終只會越來越衰弱。

沒有底蘊注定失敗,而底蘊來自努力。過去台灣的成功來自於獨特的管理文化以及基層的努力,不過在舊有的價值觀潰散之後,就顯得力不從心。如果台灣真的逐漸邊緣化,我想那也不會像香港是因為政治因素導致失去地位,而是因為我們自己邊緣化自己──畢竟,如果你真的獨一無二,又有誰邊緣化得了你呢?



延伸閱讀
高球公開賽降級凸顯香港地位下滑

留言

  1. 好文章 非常同意 軟弱的國民素質無論時代怎演進 注定是失敗者

    回覆刪除

張貼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影評]雲端情人(Her)──我們都寂寞

《雲端情人》(Her)是第八十六屆奧斯卡獎最多提名獎中相當獨特的存在,不同於主流商業片,非常具有獨立製片的色彩。本片為史派克瓊斯(Spike Jonze)自編自導的作品,個人風格極強;這類電影通常容易流於自溺,但史派克瓊斯卻成功地使這部電影超脫於一般小品。 圖、西奧多啟動了O.S.One,也開啟一趟特別的生命之旅。 精神與愛情、肉體與慾望、死亡與永生 所謂的好故事,就是讓讀者摸不到劇情接下來會怎樣發展,但當底牌掀開了之後卻又一切合乎邏輯與鋪陳。《雲端情人》拿下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絕對名符其實。人與電腦相戀的情節設定並不讓人陌生,特別是許多日本動漫都有類似的情節;但《雲端情人》每一幕的鋪陳都讓觀眾感到新鮮。 《雲端情人》的第一幕開始於寂寞。單身已久的男主角西奧多(Theodore)是一位專職替人撰寫信件的上班族,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西奧多擁有非常特別的能力,只要看著寄信人與收信人的照片,透過細膩的表情與動作就能理解對方的情感,替寄信者寫出文情並茂的信件。西奧多傳遞他人的情感,卻壓抑自己的情感。西奧多寂寞,靠著隨機搜尋的電話性愛宣洩慾望,卻遇不到讓他有感覺的女聲,一段失敗的激情電愛瞬間變成黑色喜劇。寂寞的西奧多因著廣告購買了超智能的擬人作業系統O.S. One。西奧多專屬的O.S. One替自己取名為珊曼莎(Samantha),不僅聰明、充滿好奇心,而且還擁有人性。一場人與程式的愛情故事就此開展。

[影評]鳥人(Birdman)──不管有多鳥,你都是個人!

《鳥人》(Birdman)無疑地是2014年最受注目的電影,在金球獎獲得七項提名、兩座大獎,在奧斯卡獎中也榮獲九項提名,提名數為本年度之冠。從電影技術面看來,《鳥人》做了許多有趣的嘗試,這些嘗試對於大型電影獎例如奧斯卡而言相當討喜;從主題看來,本片討論的「自我認同」更是主流到不行。不管編劇與導演有心或者無意,《鳥人》都注定成為今年影展上的話題。 圖、男主角雷根在紐約街頭彷彿展開雙翼。這是預告片中最誤導觀眾的一幕。 設計精巧的超長鏡頭 導演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無疑地有盛大的野心。雖然這部電影採用的技術並不具太大實驗性,然而阿利安卓說故事的方式仍讓人相當驚喜──他幾乎不分鏡、幾乎全片一鏡到底,採取帶有高度流動性的長鏡頭處理完絕大多數劇情。當我們談到「長鏡頭」的時候,多數台灣觀眾可能最先想到的是蔡明亮與王家衛,一種偏向靜態的長鏡頭。例如當導演採用長鏡頭表現演員的情緒轉折時,只要把鏡頭對著演員,剩下的就是讓演員發揮控制各種臉部肌肉的技巧以傳遞情感。這種靜態的、強調演員臉部表情的長鏡頭並不罕見,演員能發揮高水準演技的內心戲,幾乎都得靠長鏡頭才得以實現。

彭明輝教授,您還是少談點經濟吧

兩年前我看彭明輝的部落格,從一年多以前我開始不看。我不知道彭教授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情,但他的文章越來越荒腔走板,幾乎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一個理工出身的教授對於國家現況之悲憤因此想提出更多有意義的經濟、社會與政治見解,其實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事情;然而,如果不懂一項學問,卻自以為是高手地對其指指點點,理論、推論與結論都錯誤百出,我認為還是先潛心研究再發言,這才叫做「學者的態度」。彭教授對經濟學的錯誤認知與詮釋已經到了任何一個有辦法內化六學分普通經濟學課程的大學生都有辦法反駁的程度,這其實是非常誇張的事情; 他對經濟學的偏差理解,甚至不是什麼不同派系之間的差異,而是打從最基礎的知識建構就徹底錯誤 。 就以彭教授本月才發表的《 台灣人比韓國人更像奴隸 》來說好了,簡直是讓人看了下巴都要掉下來,完全是到了奇文共賞的水準。 我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彭教授過去可以寫出好文章,但這一年多以來的水準墮落到這種程度,完全就是一個不懂經濟學的人卻又濫用經濟學名義說自己想說的話 。 以這段全文最重要的理論論述為例:「 最極端的市場有兩種:完全競爭市場和完全壟斷市場,前者利潤等於零而工資極大化;後者工資極小化而利潤極大化;前者是亞當史密、古典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的夢想國度(經濟意義下最自由而平等的國家),後者是經濟上的奴隸制度。 」從這段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彭教授完全不懂經濟學所謂「市場」概念。 經濟學所談的「市場」包含很多種「市場」,最基本的兩大市場就是「消費市場」跟「勞動市場」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 兩大市場都是在談企業與一般民眾的關係,但是民眾在此有兩種角色,第一是消費者,第二是勞工 。 就消費市場而言,廠商是供給方、消費者是需求方 ,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小消費者利益最大;完全壟斷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最大消費者利益最小。 就勞動市場而言,勞工是供給方、廠商是需求方 ,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大勞工利益會最小,完全壟斷市場中廠商利益最小勞工利益最大。換言之,彭教授說的「完全競爭市場利潤等於零工資極大化,完全壟斷市場工資極小化利潤極大化」,完全是把兩種市場混在一起所得到的結論──這個結論非但完全不是經濟學理論,同時也完全不符合現況。